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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strando las entradas de junio, 2016

Cathedral of Cedars(End):決定

天氣好轉之後,蜂群開始出現在橡樹初開的小花邊,這些蜂的身軀暗黑,如大拇哥一般大,在胸背處有黃斑,採集時總會倒掛在花朵上。爾偶幾隻頑皮的還會在空中追逐,用力的撞在一起,然後再分開。各種不同的鳥類也都出來覓食,從松樹的枝頭飛到了落葉堆上,輕巧的跳來跳去。我坐在板凳上看著,感受風輕輕的撫過皮膚,所有這些畫面不再像默片,而是真實的呈現在我的周遭。 在課程的最後一天,不知道為什麼的我並沒有離別的感覺,只是像平常的早晨一樣,坐在火堆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跟大家聊著。那個每年會到喜馬拉雅山上閉關的老奶奶、在武當山上學了一年武功的撲克牌男子、每次聊天總是離不開北海道原住民愛努人的日本大叔,很奇妙的緣份讓我認識了這些人,在這兩個星期裡交換了一些微笑與對話,心裡也不知道有沒有再見的時候。可惜的是 Tom Brown 本人始終沒有出現。他在今年年初的時候染上了肺炎,一直到開課前醫生都不同意讓他離開醫院。 在經過兩個星期的課程之後,關於學習野外求生的技術的意義為何的問題,我發現這個問題本身存在語言的隔閡。我們說的「野外求生」,或者英文的”survival”這個單字,在阿帕契原住民的語言中其實沒有這樣的觀念。那些不過就是生活啊,nothing else, but life. 對他們來說,學習「野外求生」的技巧,就是學習一個人類怎麼生活,而生活本來就是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一輩子的學習。如果真的要說有什麼差別的話,那就是我們過去學習的都是在文明社會裡生存的技能,而對他們來說,生活則是在大地之中。 我想到祖父說過的:”Every skill is a prayer.” 那陣子一直在反覆思索這句話的意思。祈禱的意義是對話,對大多數人來說祈禱可能是一種與神的對話,我想對祖父來說祈禱則是一種與生命萬物的對話。當你需要靠著自然中的一草一木一石才能生活下去時,你就會學會如何與他們對話。你得先向自然發出一份衷心的祈求,然後仔細的聆聽萬物如何回應你。學習這些如何在大地裡生活的技能,就是在學習萬物本然的細緻紋理,那是一種美學淘養,讓我們感受這個世界的真實,原來木與木的緊密結合可以發出柴香與火光,溫暖皮膚的感觸;原來收集植物散出的水氣,凝結的水珠從喉嚨滑入身體,感覺起來是如此滋潤。 在大地裡生活是一種與自然的親密接觸,我們會開始學習四季的不同味道與聲音,同時也讓我們開始體會到萬物一體,生命之流的循環。...

Cathedral of Cedars(3):對話

“Are you talking to the tree?” 那天中午,我坐在一株筆直的松木下,手裡拿著剛燒好的木碗乘著燉煮的蔬菜。那木碗是幾個晚上在營火邊拿著燒紅的炭一層一層的往下燒,再用石頭一點一點的刮出來的,碗中還殘留一些木屑與焦炭香。我看著松樹的枝幹被風搖著,像是節拍器一般緩慢的左右來回。W突然坐到了我的身旁,問了我這個問題。 我對他笑了一下,並沒有直接回答,話像是從深潭裡慢慢浮上來的泡泡,過了幾秒鐘才開口。 “Not exactly. I didn’t talk. I just listened.” “Sometimes I hear the winds and the leaves. It sounds like the nature is talking to me.” W也拿著他的木碗,在我的身邊坐下。 “They are. They just don’t talk the way we do. But they are living beings just like you and me.” “But people don’t understand. Especially here in the States, people are so off away from the nature. Have you heard about wetiko?” 他開始跟我解說,wetiko 是北美洲原住民很早之前就發現的一種病,而且是一種靈魂的疾病,染病的人心靈會被「貪婪」與「比較」吞噬,並危害整個部落。當歐洲移民從東岸登陸時,他們意外的發現這些白人對這種疾病一無所知,而且幾乎全都染上了。 “This is what I learned from a documentary called ‘I Am’. You should watch it.” 他解釋完還不忘補上出處,然後又舀了一匙蔬菜放入嘴裡繼續說:”I don’t like the American style. In my country, before the Americans came, everyone is happy with the nature, and willing to help each other. But the Americans b...

Cathedral of Cedars(2):甦醒

生命的一切都是給予,我們已經擁有太多太多。 講師在講台上講解關於石器的製作方式與各種石頭不同的性質,我雙手插在口袋裡,一邊發著抖一邊跟其他40多位來自世界各地的同學們一起坐在板凳上聽著。在這片松林裡的追蹤師學校,我們上課的講堂是用木頭搭建起來的簡易建物,只有屋頂遮雨沒有牆壁擋風,擺了一些板凳與白板便作為教室。時間已經是晚上8點,雖然太陽才剛下山,遠方的天際還透著微微的紫紅,但在松林裡氣溫已經降得很低,再加上濕濕的空氣與陣陣的風,讓人感覺更冷。對於剛從尼加拉瓜那個光是坐著都會流汗的天氣走出來的我來說,待在這裡簡直跟不小心被鎖在食物工廠的冷凍櫃裡一樣絕望。 我來到追蹤學校的第一天,不知為何的行前的那種興奮感現在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深根在身體與心裡的排斥感,雖然我也不是很確定那排斥感究竟從何而來。是單純因為這裡的天氣實在太冷了,身體一時無法適應?還是因為這裡太過像個「學校」?我總是傾慕於在生活中學習,就好像到部落裡生活,跟著男人女人學習各種技藝,或許那才是我理想中的學習,沒有教室的邊界,生活的場域就是學習的空間,而學習就是生活中各種活動自然而然的副產物。每當講師開始講解各種腳印的部位名稱與分類、壓力釋放的印記,我都會發現自己迷失在生硬的詞彙裡,甚至開始懷疑學習這些技術的意義為何?真的能夠讓我更接近自然嗎?還是只是我對這個地方抱持太過美好的想像? 就在我的思緒已經不知飄到何處時,大夥突然都拍起了手,今晚的課似乎結束了。幾位負責伙食的志工上來自我介紹,並統計了葷食與素食的人數。我沒想太多,下意識選擇了素食。 我顫抖著身體離開了講堂,把頭上的毛帽拉得更低一點,順著杉木柴燃燒的香味,快步的移動到了營火邊,鑽進了圍著烤火的人圈裡。營火如同火蛇一般,爾偶發出絲絲的叫聲,並潮天吐出火苗。我抬起頭看著黑暗的天空,火花隨著上升氣流舞入天際,與天上的星星作伴。我感覺到溫暖從明亮的火光慢慢的傳遞到我的皮膚,然後滲入我的體內,築起厚實的安全感。我轉過身背對著營火,讓背面也均勻的烤一烤。 原來在野外,火可以成為如此強大的依靠。即使今天天氣沒有冷到需要生火,光是看著火光就會有種安全感。我想到了最早還住在野外的人類,如此的手無寸鐵,當他們第一次學會用火時,那種發現了一個強大依靠的時刻,是怎樣的心情? 另一方面,我也感受到了對火的敬畏。我深刻感受到火是一種力...

Cathedral of Cedars(1):抵達

我坐在巴士裡看著遠方,褐黑的松木筆直的參入藍白錯落的天空,一陣陣風輕輕的搖著側枝,松針婆娑。我想像著松針們會發出怎樣的呢喃,但隔著玻璃窗我什麼也聽不到,這一切都像默片一樣,在我耳邊只有巴士引擎的嗡嗡低鳴,像極了一頭馬戲團裡被馴服的野獸。我想起了才剛前一天,同樣在尼加拉瓜的巴士裡,那咆嘯的引擎聲,卻好似狂放的獅吼,載我在擁擠的車道上奔馳。相隔幾千公里卻一脈相連的土地,竟是如此不同的場景。 我已經離開了尼加拉瓜,經過了幾小時的飛行與在機場的一個晚上,踏上美國紐澤西的土地。引領我到此的緣份來自於幾年前在某個舊書攤裡翻到的一本 Tom Brown Jr. 所寫的《Grandfather》,書中紀錄著一位北美洲原住民阿帕契人的故事,他一生在荒野中漂流行旅,走過沙漠與雨林,尋求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技術與哲學。祖父的靈魂透過那些文字觸碰了我,讀那本書的那幾個晚上,我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這個男人對自然的崇敬與關愛,心裡暗自決定有一天要到那書中所描述的松林。 而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成了這一天。我仍然望著窗外,風好像變得更為猛烈,松木的舞姿也跟著更加奔放。我的思緒飄回了兒時跟爸爸旅居美國的那一年,那時候是為了一圓爸爸留學的夢想,沒想到過了十幾年,我竟然為了自己的追尋再次踏上這個國家的土地。巴士平穩而快速的在高速公路上行進,車窗外佇著一棟一棟木屋平房,偶爾經過一些頂著巨大招牌的購物廣場。我還能夠認出一些兒時去過的大型商場或連鎖餐廳,像是 Staple、Wendy’s Burger、Macys 百貨等等。看著眼前的地表景觀,所有的人造物都排列的井然有序,全球化企業的商場促成了生活的便利,環境上也保留了大量的綠意,以當代人的標準來說應該算是蠻適宜人居的吧。但我總還是覺得哪裡不大對勁,那些曾經熟悉的畫面全都化為心中的疑問。 一切好像太整齊了。 這兒的草地幾乎都像用三厘米的嚕頭刀理成了小平頭,整齊劃一的高度,彷彿只要趴在草地上,就可以看到一條水平的線,切割草綠與天藍。而草的生長範圍被精準的限制在那一畦一畦的「綠地」,定期的除草工人在「綠地」跟步道之間劃了一條嚴厲的界線,不容許任何一根「雜草」跨越雷池。所有的線條都是完美的直線。然而在我的印象中,自然是曲線的,如此鋼硬的直直角角好像不屬於大地。這些過分整齊的界線,切割了人類與自然,成了硬生生的楚河漢界。自然的所有一切都被分毫不差的控管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