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桃葉、假酸漿葉與小米,成就了台灣土地的原味 |
前陣子我在臉書分享了 Wade Davis 於 TED 的一則演說,並記下以下的文字:
地球上的人類有千千百百種文化,就是對於「人類存在意義為何?」的千千百百個獨特的答案。文化的意義是對生命的不同觀點與信仰。當這些文化在全球化的洪流下消失,許許多多理解世界的不同方式就這麼被被排擠在逐漸合而為一的的現代社會之外了。
認識 Wade Davis 是從他的書《生命的尋路人》開始。Wade 是《國家地理》的探險家,花了生命大多數的時間與即將消失的文化一起生活,在《生》中他描述了自己遍及澳洲內陸沙漠、婆羅洲雨林、亞馬遜流域、安地斯山脈與西藏高原的足跡,以及生活在這些世界邊緣的人們是過著怎麼樣的生活。
他對「文化」的觀點讓我深感認同。每當被問到旅行時都在做些什麼,我總是很難給個簡短的答案,因為我真的不會做什麼特別的事,只是學習用當地人的生活方式生活罷了。那些生活方式裡都隱含了我們對世界、對生命的理解,或者更精確的說是一種內化的信仰,你可能不曾察覺,但它真真切切是你的一部分。
然而,《生命的尋路人》最讓我興奮的,不光是 Wade Davis 對文化的觀點,而是他同時談論了文化(Culture)與自然(Nature)這兩個看似獨立,甚至在某些情境下是對立的主題。
讀這本書時我剛好參加荒野的志工培訓。總是坐在我旁邊的章魚哥聊起了他參加海蛞蝓計畫的經驗。他本著荒野人謙遜的特質,靦腆但又難掩欣喜的說著當初他們在北海岸的老梅國小,如何讓小朋友探索自己的漁村文化,並教給他們這群來自外界的大哥哥大姊姊。
「沒想到荒野也做文化保存?」那時候的我有點疑惑,回想起手邊正讀到一半的《生命的尋路人》,文化與自然兩個沒有交集的環突然緊緊的扣在起來。
原來啊,文化中藏有人類如何與自然和諧共處的智慧與秘密。
人類本是自然界的一份子,人類生活的一切都取之於自然,用之於自然。生命的延續靠的是土地的滋養。在不同的環境中,存在著不同的生命形式與不同的交互作用,也就因此產生了不同的人類文化。南美洲的印地安人學會了嚼食古柯葉,這對居住在高海拔地區又以馬鈴薯為主食的他們來說恰好有助於碳水化合物的消化;台灣東南部的原住民會用隨處可得的假酸漿葉製作小米粽(阿拜),假酸漿葉剛好可以緩和小米可能引起的胃脹氣。不管何處,各地的文化經歷了時間的焠煉,與地球建立了關係,也紀錄著這份人類與土地的連結、人如何在自然環境中安生立命的故事。
文明的發展起源於自然,但逐漸的遠離了自然,我常覺得現代文明最大的問題便是人對自然的疏離感(關於這種疏離感可以參考之前發布的這篇網誌)。在「現代社會」中,我們潛意識地用一種唯物的觀點看待自然,將自然視為人類所擁有、等待開採的資源。在資本主義裡我們只用價格去衡量事物,商業活動是為了創造利潤,森林、礦產、土地成了我們隨意開採的原物料或者市場裡兜售的商品。
從其他文化的觀點來看這是極為反常的。
當英國的船隊首次抵達澳洲大陸時,他們鄙視原住民們沒有科技,過著「蠻荒」的生活。然而在原住民的觀點裡,他們本來就無意要「改善自然」或者「馴服野生世界」;他們甘願過著採集的生活,因為他們認為人類的存在是為了守護自然原本的樣子。
美洲的印第安原住民無法相信外來者是如何侵犯大地之母。白人們砍倒森林、開鑿礦坑,那可是她身體的皮膚和外衣!當美國政府與印地安人們購買土地時,西雅圖酋長不禁感嘆:「您怎麼能夠買賣蒼穹與土地的溫馨?多奇怪的想法啊!假如我們並不擁有空氣的清新與流水的光彩,您怎麼能買下他們呢?」
這些「古老」的文化對自然抱持著一種崇敬與尊重。
事實上,「古老」與「現代」是我們語言中積非成是的概念。亞馬遜雨林裡的印地安人與住在全世界物質文明與資本主義中心的紐約人,都同時存活在西元2015年的今日,只是前者是少數而後者是主流罷了。當我們以主流的價值與文化為「現代」,這是種相當危險的想法,代表我們將自己定義的現代性視為所有人類社會的必然命運。
文化之間並無法評斷優劣。然而目前的人類社會面臨自然環境被破壞的問題卻也無庸置疑。當我們思考未來地球上的人類社會應該呈現出怎樣的面貌時,這些處在世界角落的民族們也應該有權參與這場對話。甚至他們尊重自然、尊重土地的文化可能是未來文明的重要提示。
我們無法,也不該,否認過去人類的科技與文明發展;相反地,我們應該站在這個基礎上,從更宏觀的生命全體對我們的文明做出改善。
讓我們的文明與自然重修共好是未來最重要的議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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