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r al contenido principal

Los Andes: 拾與遺的路上


每次搭飛機旅行的時候,都會有一種進出任意門的感覺,好像通過了那扇門,就會進入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時空,差別只是我需要在中間的機艙睡一覺、吃頓飯或看場電影。就好像這次,我只是重溫了一次西語版的《馴龍高手》,就從中美地峽,近乎瞬間移動的來到了安地斯山地。

相較於國名有時候我比較喜歡用地理區或文化區的名字去描述一些地方,這樣似乎比較能夠表達這個地方的原始氣質與共通性。就好像那天我們在 Desaguadero 要跨越國境的時候。那是一個邊境的小城,每天都有熱鬧的市集,街上充斥著三輪車與嘟嘟車,專為往返兩國的商人或老百姓們服務,整日車水馬龍。小城以一條橋一分為二,一邊是秘魯,一邊是玻利維亞。那天傍晚我們從秘魯徒步走到了玻利維亞,邊界的移民局辦公室早已打烊,一旁的馬路連個圍欄也沒有,我們就像從永和走到中和一般輕鬆的「偷渡」進了玻國。國界兩邊的人們,說著同樣的語言,路邊同樣販售加了許多奧勒岡與茴香的菜餚,同樣面對 Titicaca 湖一望無盡的湖水;國界終究劃不開土地的一脈相連。

安地斯山與中美地峽同屬拉丁美洲,卻同中有異。比如說,這邊雖然也以西班牙語為官方語言,但說起來卻輕輕柔柔的,尾音會不自覺的飄起來。剛從機場出來時,頓覺整個山城都是靜靜柔柔的,好像只有高山上稀稀疏疏的婉約呢喃。相較之下,尼加拉瓜大舌頭與挖空格式的西語,就讓人感覺熱力四射。這邊甚至有許多人是不大會說西文的,仍然說著族語,以 Quechua 或 Aymara 為大宗。

在飲食文化上,這兩個地區也相互影響,甚至在西班牙人到達之後,更深遠的影響了整個世界。中美地峽的人民以玉米為主食,玉米在他們的宇宙觀裡是至關重要的存在,不管是 Maya 或 Azteca 的文明之中,都有玉米神的信仰。在傳說中,上帝曾經以不同的素材創造人類,但只有最後以玉米造的人才堪稱完美,便是現在我們見到的人類雛形。也因此他們都自稱為 hombres de maíz,玉米人的意思。而現今玉米因為容易種植的關係,已經成為世界最重要的糧食作物之一,尤其在非洲,有成千上萬的人賴以維生。

而在安地斯山地,受到中美地區的影響,也吃相當多的玉米,甚至也有玉米粽這類的食物。然而走了市場幾次,相當驚訝的發現這邊的玉米品種比在尼加拉瓜看到的多出許多,有白的、黃的、黑的、紅的、紫的、大的、小的、硬的、軟的。攤販會將這些玉米疊在一起展示,各式的種子則分裝成像藥袋一樣販售。

在大麥釀製的啤酒行遍全球之前,各個民族都會用自產的穀物釀酒,在拉丁美洲而言,最普遍的當然就是由玉米釀製的 chicha。時至今日,chicha 已經有許多不同的變形,比如說用藜麥釀製的、紫的、白的、不含酒精的、或者加入水果調製的。在古印加帝國中心附近的 Urubamba 河谷裡常見一種加了草莓的 chicha,小販會從釀酒的水桶舀一大杯給你——真的是一大杯,大概有古早時代洗澡時舀水器皿的那種容量——然後加入一小顆草莓,當你喝到最後的時候就可以把草莓吃掉。

如果說玉米是中美洲帶給世界的禮物,那南美洲就是馬鈴薯了吧。

南美洲,或者更確切的說就是在安地斯山地,有各種不同種類的馬鈴薯。這邊的市場裡甚至會有 sección papá,馬鈴薯區,獨立於蔬果區之外,專門賣 papá。零郎滿目、堆疊成山的馬鈴薯,各有不同的用途。其中有一種特別的馬鈴薯,稱之為 chuno 或 chuño,小小硬硬的,有白黑兩種,乍看之下有點像打火石,反倒一點都不像可食的植物。這種馬鈴薯有一種特別的製程,經過冰凍、壓扁、日曬不斷反覆的過程而成,適合長久保存,聽說甚至可以放上幾年,這對於過去住在高山上的民族來說格外重要。白色的 chuno 據說是會在河水或湖水中沖洗過,也有些地方會稱之為 tunta,他們的口感很特別,跟一般馬鈴薯的綿密不同,多了一點瓜類脆鬆的感覺。在市場裡一簍一簍的 chuno,就像白色、黑色的小石頭一樣堆成一座座小山。

我發現其實這些 chuno 確實是一種活化石。目前發現最早使用這種方法保存與食用馬鈴薯的就是在 Titicaca 湖周圍挖掘出來的古文明,換言之,這項食物裡存在著現今安地斯居民與消失的古文明之間的神秘連結。

這個古文明的名字叫做 Tiwanaku。他是在印加帝國大規模的征服安地斯山區之前的重要文明之一,後來因為不知名的原因逐漸沒落。時至今日,在 Titicaca 湖的東南邊有一個村子,就叫做 Tiwanaku,據說是過去 Tiwanaku 王國的重要中心,在村子的外圍現今還保有許多的金字塔、神像、太陽門等遺跡。而村子小小的,卻也保有西班牙殖民城鎮的標準規劃,村子的中心是一個石舖的廣場與主教堂,廣場的四個角落有四座拱門。這裡居民不多,晚上時所有的店鋪都收的很快,太陽一下山整個村子便很快沉寂下來,黑暗中只見幾點火光,是僅存的幾個賣炸薯片的攤位。

我們在村子裡待了整整一天一夜,從鐵絲圍欄外遠觀著那些現在被隔離起來標示為博物館的遺跡,始終感受不到強烈的招喚,最終也就沒進去看了。倒是在博物館門口,一群來校外教學的當地中學生們,害羞又急切的想跟我們拍照。

幾天後的晚上,我們在一個叫做 Konani 的 Aymara 小村裡,遇見了一群 cholitas 在跳舞,不,應該說是在練習跳舞。Cholita 是著當地服飾的婦女,他們會穿著四、五層的裙子,讓自己的屁股看起來大大的,頭上帶著帽子,上衣則是幾件毛衣或以亮粉紅色為基底的多彩披肩。他們使用這種披肩可以說到了一種出神入化的境界,可以拿來打包行李作為行囊之用,必要時也可以撲在地上或坐或躺。這邊的女人也通常長得矮矮的,配上這樣厚實的衣著,就像一座一座五顏六色的自走小山丘一樣。這樣的打扮從過去幾千年來如一,只是現今帽子可能是中國製造的 Levis。

這群女人們拄著手杖,雙腳踩著古老的舞步,左腳兩步、右腳兩步,伴隨著裙擺的迴旋,畫出一圈圈不圓的圓。每個人的舞步雖然相似但卻都各不相同,有的充滿自信畫著飽滿的圓;有的則生疏的灑灑點點。他們說他們正為了後天村裡的週年慶準備,到時候附近村落的人都會過來一起參加他們的慶典。他們時而跳舞,時而又停下來圍圈席地討論,講的都是一口我們聽不懂的 Aymara,但從他們的動作看起來,似乎是在討論到時候的進程、隊型、舞步等等。那感覺一點都沒有後天就要登台演出的嚴肅,倒是充滿慶典裡純粹開心舞動的原意。

“Que estas comiendo?”(你們在吃什麼東西?)我們發現所有的婦女幾乎都一邊跳舞,嘴裡一邊在吃些什麼,便問了坐在一旁休息的老奶奶。

老奶奶似乎是聽不大懂我的問題,或者他可能覺得這個問題很蠢,大眼盯著我們看了好一會。

“Coca!” 他終於回答。

喔是古柯啊!穿著好幾層裙子的婦女,踩著古老的舞步,嘴裡嚼著古柯葉,我瞬間意識到我正身處安地斯山上,正如千百年前遺留下來的遺跡一般。沒想到我們最後還是撿拾到了遺跡,就在眼前這些女人們的生活裡。

安地斯山地雖稱為山地,但其實包含了非常多變的地表景觀,高原、荒山、塹谷、溪豁等等。很難描述被如此壯麗的大山包圍是怎樣的感受,但那幾天,我們的巴士是真真實實的爬行在大地之母凹凸有緻的身軀之上。大地只有岩礫與乾硬的荒草覆蓋,一條細細的路從眼前延伸,至看不見的遠方,然後又在更遠的山腰處畫出一道曲線,中間的連結未知而充滿想像。

巴士有幾次經過了很小很小的地方,甚至稱不上是一個村子的聚落,就那麼幾棟黑石堆起來的房子,有些甚至只剩下四個牆面,天花板早已不知道凋零何處。附近的山丘畫滿了同樣由黑石堆砌成的矮牆,將荒蕪的大地切割成有稜有角的多邊形。車子停了下來,門開了,一個小男孩手腳並用的爬上對他來說還太高的階梯,走進了車廂。後面跟著他的姊姊,而再後面,是 cholita 打扮的媽媽,緩緩的一步一步走上來。他環顧了車廂,輕輕柔柔的說了一句 “buenas tardes” (午安),然後點點頭;車廂裡沒有任何回應的聲音,但那種安靜就像一種善意的回覆。

有些小地方雖不曾停留,但會留在心裡,紮紮實實的。

巴士的終點是一個在安地斯山脈邊緣山谷裡的山城,這裡往上連接高原區,往下則會一路通到亞馬遜雨林。這對我來說也是這段旅程的終點,再過兩天便得回到炎熱的尼加拉瓜,而 J 則會繼續在玻利維亞旅行。

我們在山城裡閒晃的時候,J發現了一位在雜貨店的內院裡織布的老奶奶。這個家一樓是由和了石與稻草的土磚砌成的,二樓則是新式的空心紅磚搭起來的,或許是因為家中人丁興旺需要新的空間吧。在這個山城裡,有些房子老去凋零,有些房子新生,也有些房子隨著時代成長,但始終每個建築都伴隨著一個家庭一起生活,或興或凋。老奶奶就在內院的地板上,撲了羊皮與布隔絕地氣,坐著織布。老奶奶似乎對我們這兩個突然闖入他家的亞洲人一點不怕生,展示給我們看他手上用來理經線的羊駝骨,帶我們走過那些經緯密實交錯的製程。他說他正在織一個床單,還一直問我們,難道我們不會織嗎?我們的媽媽不會嗎?

老奶奶一邊織還一邊教我們一些 Aymara 語,從一數到十。他說他其實西班牙語說得不大好,跟家人都是說 Aymara,有時候他跟我們說話也會不自覺的轉成 Aymara,我們便一句都聽不懂,只能茫然的重複。或許是因為他分心跟我們說話的關係,後來他不小心織錯了,便一直喃喃自語:”Que voy a hacer?”(我該怎麼辦?)

離開的時候 J 用拍立得拍了一張照片送給老奶奶,老奶奶用兩隻手小心的端著相片的兩角,他好像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只是好奇的盯著看。隨著影像慢慢顯影,老奶奶笑了出來,露出只剩下沒幾顆的牙齒,開心的指著相片說,這是我的布、這是我的傘……。那樣開朗的笑聲具有莫名的感染力。我常會想,對於每個生命中短暫卻深刻交會的人,我們能夠分享一些什麼?或許也就只有那些當下的善意與歡笑,但他們會成為記憶中不可抹滅的影音。

雙腳走過的路上,總在撿拾些什麼,或遺留些什麼。


Comentarios

Entradas más populares de este blog

走入回憶之森(內本鹿21年回家紀行)

清晨五點,天還沒亮,空氣中有冰。我鑽出睡袋,披上厚重的羊皮襖,身體還是不停的顫抖。戴著頭燈加入早已在火邊準備早餐的葛利,蹣跚的翻動火上的捲餅(當天的早餐是墨西哥捲餅配上葦如自種自磨的花生醬),身體也不自覺的往火邊靠,想把自己也烤一烤。天漸漸亮,我聽見夥伴的呼喊,走出天幕一看,外頭的青綠山林已在一夜之間換上雪白衣裝。 我忽然想起五年前,第一次走內本鹿時也遇上霜凍。當時我們走的是從高雄 馬里山翻越 出雲山的穿越路線,一早起來發現營帳上積了一層厚厚的冰要壓到臉上,出來一看發現我們已置身在一片雪白的鐵杉林中。那趟山行對當時的我來說有點越級打怪,幾乎每天我們都是迫降,有一晚缺水,Katu 老師拿出背包深處的米酒,說裡面有 80%的水⋯⋯ 五年過去了,沒想到又再次遇上白皚山林。我好像看見當年那個毅然走入山林的自己,從雪白的森林中走出來,對著我問:一路走來,還好嗎? - 林道 35k,一直被稱為「冰箱」的五層樓高的白簾瀑布在霜凍之中,成了名符其實的冰箱。大夥小心翼翼的爬過冰滑的倒木之前,都不忘拿出手機拍一首「冬季戀歌」,只有 Salizan 面對難得的雪景心裡似乎沒有特別興奮。 雪大概也是 Salizan 心底的某個時空轉換門。今年僅 24 歲的他,第一次走內本鹿是在七年前,就遇上了百年難得一見的霸王寒流,不僅僅是結霜,而是名副其實的下雪,地面積了厚厚的一層白。沈重的行囊壓在年輕的雙肩上,雙腳走到紅腫起泡,在身體又累又冷之際,火又怎麼都生不起來。 當年連 Katu 老師也被震撼教育。他說自己當時經驗還不夠,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看到女兒不停發抖,他立刻脫下雨褲給女兒,而自己身上連件雨衣都沒有,只有 Gortex 外套。沒多久他就全身濕透,在零度以下的風雨之中,體溫迅速流失。就在危及之際,他想到學過的求生守則,立刻把自己全身套進大塑膠袋中,身體才慢慢暖起來。如今的他在霜凍的山林之中,撐著傘自在的領著隊伍前行,跟我們笑談當年。 那年在 Salizan 心中還留下了一個遺憾:惡劣的天候造成溪水暴漲,滾石磊磊,河道無法通行,使得他們無緣回到 takistalan 家族的祖居地 madaipulan。他們還特地在 takisaiyan 等待一天,懷抱著天氣好轉的希望,但最終天公依舊不作美。當時已年近 60 的爸爸告訴他:「今年應該是我最後一次回來了⋯⋯,不過你以後還有機會,一定要回到 mad...

前進天空之城,馬西桑

(本文精要版刊登在《鄉間小路》12月號) 根據口述,布農人最初由西部海岸向山遷徙,或許是出於對耕地獵場的需求、或許是出於其他族群的擠壓,他們篳路藍縷的進入了濁水溪上游的南投山區,逐漸發展出郡、巒、丹、卡、卓、蘭六大社群。18 世紀初,布農人開始向外擴張,以丹、郡、巒群為主跨越中央山脈主稜的障礙,向東、向南遷徙,形成橫跨南投、花蓮、台東、高雄的布農山林王國,直到 1930 年代日本政府的集團移住政策,才被強制遷移至淺山地帶。翻開今日的台灣地圖,布農村落圍繞著中央山脈南段的東西兩側,成為現代社會的邊陲,卻是面對廣袤山林的最前線,數百年間建立的文明遺跡仍靜躺山野⋯⋯ 馬西桑是郡群布農人從南投向東南翻越所建立最早的部落之一,位於拉庫拉庫溪北岸的深山之境。因地處山背,布農語意為早晨太陽最慢照進的地方,海拔高冷,經年雲霧繚繞(文獻記載中台灣最高的部落為隔著馬霍拉斯溪與馬西桑相望的太魯那斯,兩者海拔實在伯仲之間)。今年深秋,我們一行人包含卓溪鄉登山協會的族人、中研院考古研究團隊、原民台攝影團隊,以 12 天的時間,一同走入這座失落的天空之城。 在過去,馬西桑的聯外交通除了部落道路,更有官方的清八古道與日八古道馬西桑支線,然今日這些古道大部分都已交還山神。我們為了入山的路線討論許久,最後決定採取一個看似繞道,實則卻是最保險的路徑:馬博橫斷。 被平移的山,逆向走回遷徙之路 高底盤的四輪傳動得利卡仿如山野戰車,無畏顛頗的土石,載著大隊人馬沿著中平林道在太平溪谷的的南岸之字攀升。底下的湍流切開山體,水源頭直指高山稜線,回頭望,縱谷平原的農村稻田一片安詳。不知道開了多久,一下車,冷空氣宣告我們已經進入山的領域:這裡是馬博橫斷的東口。 一般所稱的橫斷,通常是指跨越山脈的 A 進 B 出路線,而馬博橫斷因穿越中央山脈主稜上的馬博拉斯山而得名。為了前往海拔 1800 的馬西桑,我們從拉庫拉庫溪北邊的太平溪,借道馬博橫斷東段的登山路徑深入山區,再跨過海拔近 3400 的太溪-拉溪分水嶺,從後門進入馬西桑。這條路雖然遠繞,卻因為終年有登山客,路徑保持完好。 「馬博拉斯山的名字是來自族語的 manqudas,意思是老人家白頭髮的樣子,因為以前天氣很冷這裡會下雪。」我們在森林中手腳並用的爬了四天,終於上到視野寬闊空氣稀薄的高山稜線,陽光灑在眼前眾山頭,Salizan 拿著手機核對,一邊搜尋腦裡讀過的文獻...

岩穴、廢橋與殘屋

我們手持著提燈走入漆黑的洞穴,洞內積水深度及膝,水珠從洞頂的石壁滲出,長出一條條的鐘乳石。原本以為小小的洞穴,沒想到隨著我們的燈光不斷往前延伸。突然燈光外圍的黑暗中一陣騷動,幢幢黑影倏地朝我們襲來——原來是棲息在穴底深處的蝙蝠。 最早是從部落長輩的口中聽聞此鐘乳石洞,當時只覺得天方夜譚,沒想到親自踏查還真有這麼一個詭譎之處。我們特地帶了捲尺丈量,整個洞穴的深度達 40m,中點還有一T字型叉路,整體穴形相當工整,明顯是一座人工開鑿的隧道。但問題來了,為什麼在這荒山密林中會有這麼一個隧道? 隧道附近還有一座殘破的鐵線橋,我們試圖推敲兩者的關聯性。鐵線橋僅存兩條鐵索仍緊緊的抓著兩岸絕壁,但橋板皆已不見蹤跡,四處可找到一些散落的鐵線零件,水泥柱體也傾倒在土石堆中。 事實上,這並不是此處唯一的廢橋遺址,不遠處還有另外兩座。在內本鹿古道的踏查中這段一直是個懸而未定的謎,有些資料顯示,古道離開清水駐在所後應維持在鹿野溪的北岸,繞行跨越北岸的幾處支流後接到嘉嘉代駐在所;但也有些資料顯示,古道在此跨過主流,於南岸行走一段後才再跨回北岸。但就算如此,為什麼會有三條橋呢?還是古道另有支線連結對岸的 masuvanu 聚落? 我們循古道繼續往前探查其餘的兩座鐵線橋。古道大抵沿著等高線前進,秋冬之際的森林微雨,空氣既靜且輕。繞過幾個溪溝瀑布、礫石崩塌,森林愈來愈濃密遮蔽了視線,但隱約可以看出前頭有一塊開闊的平地。繼續往前,一座格局方正的低矮水泥結構出現在古道旁。 是一座日式建築的墊高基礎。早期的日本建築多為木造,為了避免白蟻及地面的溼氣侵害,發展成踩高蹺的形式,木屋主體是站在磚造或水泥的高架基礎上。有趣的是,日本建築來到台灣後,為了適應台灣高溫多濕的氣候,還把鞋墊增高了:日本的「床高」(室內地板高度)大概是 45cm 左右,臺灣則提高到 60cm 左右。而研究山中駐在所的專家林一宏博士又發現,「(駐在所建物)床高僅 1 尺半與日本本土相近,比台灣平地一般 2 尺半床高少很多」。我們測量了一下眼前的水泥結構,高度是 40cm,確實與研究吻合。 「有位退休的台電員工寫了一本書,耙梳台灣的電力發展史,裡面有提到在日治末期,日本人打算利用這邊的峽谷地形蓋水壩做水力發電,叫做『清水計畫』。這個遺址可能就是原本是要作為辦公室或員工宿舍的。」我們在水泥基座的遺址旁生火,烤起饅頭果腹,Katu老師一邊將饅頭...